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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以前，京城南郊外有户李姓人家。李家聊有资财，不分老少男女都喜欢舞枪弄棒，算得上是闻名远近的武林世家。李员外子女甚多，单有一个四小姐尚未嫁出，却也许了岭南某位大拳师的公子，虽未谋面，不日成亲。
李员外本以为从此可以安享清福，却不料爱女突然离奇死去。这天清晨，人们发现四小姐面蒙微湿的厚黄裱纸，憋死在门窗完好、自内扣锁的闺房之中。四小姐穿戴整齐，神色颇为平静，身上毫无异常，只是左手搭放在左肩处。房中也无打斗痕迹，珠宝首饰一件未失。现场的一切都让人相信她是自杀，新写就的简短遗书也被找出来了。——足不出户的四小姐似乎不可能有仇家，劫财劫色的可能性又已排除。
李员外早年是个老江湖，疑心较重。旁人越是认为自杀，他越是不信。他心想，虽然四闺女武功高强，不太可能中人暗算，可她有理由自杀么？有必要用带水的黄裱纸来掩堵鼻嘴么？这样的死法，简直就是虐杀，窒息的过程极为痛苦；所以，绝大多数情况下，只要手脚不被缚住，自杀会被强行中止。悲痛万分的李员外想到这儿，忍不住狠声道："不可能是自杀！我一定要查出凶手！"
李员外见多识广，但还是无法想象一个正常人可以自行憋气屏息直到死亡，呼吸是人的本能呀，如果四闺女有此异技，那也用不着黄裱纸了。如果是他杀，凶手又会是谁呢？他百思不得其解，便请来了有天下第一神捕之称的胡不归。
次日中午，大胖子胡不归带着忤作赶到。忤作忙了半天，尸检结果是窒息死亡，手脚无被绳索缚过的痕迹，身上无内外伤和疾病，也排除了外间有关四小姐未婚先孕的谣传。胡不归安坐太师椅中，呷了口茶，缓声说道："我独自一人到小姐房中呆会儿。"
过得良久，胡不归出门唤了四小姐生前身边的婢女、老妈逐个入房问话。天色将晚，胡不归求见李员外，说了说自个调查后的发现。胡不归称，此案有以下疑点：
1、房门、窗户内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。
胡不归发现小姐床底下相当干净，地板上无灰尘，床板墙壁间也无蛛丝。凶手有可能杀人后仍在房中，只是躲在床下或者悬挂在床板下，等到清晨仆人们撞门而入、惊呼尖叫、奔走相告之时，趁乱脱身。据婢女讲，当时场面的确较为混乱，男仆们碍于礼法不敢入房，朱员外等会武功的高手也未曾一直守在房中。她还说，四小姐爱洁，所以房间时常打扫，床底向来干净。
李员外只听得连连点头。
2、死因的确是黄裱纸蒙面窒息。
首先是忏作支持这个结论。其次，胡不归了解到，发现四小姐尸体时，脸上鼻口处的黄裱纸向下凹，且较为干燥，这显然是因为四小姐临死前的呼吸所致。
外头黑透了，暗中极见寂静。胡不归感到几许寒意。
3、导致死亡的动机是什么？
胡不归分析到，如果是自杀，原因离不开一个情字。据了解，四小姐心气颇高，至今尚无恋人，对眼前的婚事不太满意。如果是他杀，原因估计也与婚事有关，或许是有人担心四小姐拒婚闹出事端，影响双方声誉，因而将她杀了。
李员外阴沉着脸，认真听着，也不接腔。
4、四小姐是如何死的？黄裱纸如何蒙上？此点最为关键，胡不归道。
我们知道，他杀时，如无外力制住手脚、按住头部和厚厚的那张湿纸，死者不会坐以待毙。所以，要么是死者当时中了迷药晕睡不醒，要么就是死者被点了全身各大穴道。从现场情况来看，中迷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，只可能是要穴被点。自杀也是同理。
李员外脸上有不解之色。胡不归道，人死后，气血停止运行，隔了一天则经脉屈张、松驰，穴道早解，因而验尸时看不出淤血及穴位受制的痕迹。四小姐生前有可能被点了穴道，全身动弹不得。听到此处，李员外脸色一变，急道："这么说来是他杀！凶手是谁？"
胡不归还是不紧不慢，道："凶手为了测知令爱是否死绝，应该会伸手探鼻息。如果他足够聪明，想来会拿走令爱脸上的黄裱纸。如此，死因就更是难于捉摸。然而，现场黄裱纸完好地留着。"
"令爱自点穴道的可能性更大。她先躺到床上，将湿黄裱纸蒙在脸上，仔细糊好。由于人人可以屏气一小段时间，所以此时她尚不觉难受，可以从容不迫地自点全身要穴。据我猜测，她应该是先点了头颈处的穴道及哑穴，然后再点了下半身的要穴，跟着封住右臂穴位，最后才自点左臂的肩井穴。令爱是左撇子，因而下人们发现她的尸身时，左手放在左肩处，姿式颇不常见。我还在那张黄裱纸上找到了一个指甲印，想是令爱隔着厚纸自点脸部穴道时留下的。如果是他杀，凶手必定要先点令爱的穴道，再糊黄裱纸，纸上不会留下指甲印的。"胡不归又道。
李员外只听得频频点头，摇头道："自杀，唉。"他的神情相当怪异，好象是混合了失望及惊讶，又象是一种茫然的忧伤，——得知真相、失去仇人后不知所措，悲痛才开始真正的泛滥。他显然信了胡不归的调查与推断。
回家途中，忤作问道，胡捕头，这小姐想寻死就死呗，为何要搞得如此复杂？胡不归悠然舒适地坐在软轿中，道，我问你，一个身怀一流武功的女子能有几种体面的自杀法子？
嗯，投河投井是死不成了，自缢也行不通，服毒、割脉也够呛。自刎可以，自断经脉倒是好法子。
胡不归道，这小姐喜洁爱美，所以自刎及割脉的法子她不会选择的。她的武功尚未好到可以自解穴道、自断经脉的境地，但已经不容易上吊及服毒致死。为了防止自杀过程受到干扰，小姐特意将门窗从内扣死。
忤作似乎听明白了，可忽然又叫道，胡捕头，如果凶手是小姐的熟人，知道她是左撇子，清楚她的闺房经常有下人打扫，晓得您可能如此这般地进行推理侦断，因而便巧妙地布下貌似自杀的迷阵，故意不取走黄裱纸，特地在纸上留下指痕。。。。。
忤作感到软轿蓦地一震，胡不归居然惊呼着从轿上滑了下来。
(the end ) |
